如果沒有絕世的武學，在這幹戈不斷的苦境談論“守護”、談論“收留”都不過是一個笑話，這個道理不僅適用于南溟，也同樣適用于殘林。可哪怕是有令天下驚豔的武學，要以一己之力為那麼多的殘疾之人營造一處足以安歇的世外桃源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結束了一日的辛勞，皇甫笑禪倚在青樹翠蔓之下，微微揚頭望著皎潔月光，以眼前清美嬋娟洗去心中對病患們的過度擔憂，他知道往往在內心澄澈明淨之時才能夠想出解決難題的辦法。在他心境逐漸清明之時，一道在這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的聲線驚擾了他。

“呦，晚上好啊，你就是殘林之主嗎？”

皇甫笑禪有些遺憾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而眼前所見之物卻讓他瞪大了眼睛，一時竟忘了對這失禮的闖入者作出回應。

他所見到的并不是普通的求醫者，或者說那根本不可能是人類。那東西實在奇怪的很，它的上半部分是人的骨架，從顱骨的形狀和剛才的聲音來看應該是一名男性，而它的下半部分卻像是孩童們常玩的那種名為陀螺的玩具一般，不僅形狀相似，如今它甚至在滴溜溜地旋轉著。

“回神啦回神啦，這樣盯著別人看很失禮哎。”骷髏說道，“不過我長得這麼有個性，你想多看兩眼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皇甫笑禪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聲音就像是直接在人的腦海裏響起一樣，應該是使用了什麼特殊的術法。在確定了這一點後，他才將注意力放在這特殊客人的說辭之上，心中升起了三分笑意，也不知道這位骷髏先生是在自嘲還是真的很有自信。

“在下皇甫笑禪，不知閣下來此是為何事？”他問道。

“哦，太好了太好了，沒找錯人。”骷髏先是興奮地上下身一起三百六十度轉了個大圈，然後才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是聽命于南溟晦王的妖陀螺鬼，想請先生您入仕南溟。”

“南溟？”皇甫笑禪微微一愣，他聽說過這個地方，倒也不是對它沒有好感，只是他不喜歡攪入苦境內部無謂的權力爭鬥，而南溟雖然這幾年一直作風保守，但藏龍之意顯而易見。若是他答應了此事，只怕日後不好脫身。這樣想著，他正想要組織語句以無能為力為由進行一番委婉的推脫，卻聽見對面的骷髏“嗷嗷嗷”地尖叫了起來，這意料之外的“襲擊”讓他有些頭疼，也將他方才想說的話沖得一幹二淨，不等他重新想起來，又聽見妖陀螺鬼說道，“您可千萬別說您沒有能力、武學見識不足，晦王只是看重您在幫助殘疾之人時的經驗，別的她全都不在乎。您如果不放心殘林的人，可以帶他們一起走，南溟肯定全部接納。不好意思，我太激動啦，我怕我一會兒忘記和您說這，些您剛才是想說什麼嗎？”

感到自己想說的話差不多全被妖陀螺鬼說完了的皇甫笑禪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而後說道：“我無心出仕，多謝晦王的擡愛，只是此事還是請另尋高明吧。以皇甫笑禪之力，只足以支撐殘林，一國之重擔非我力所能及。”

“別啊。”妖陀螺鬼著急道，“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可以在商量啊，比如把南溟境內照料老弱病殘的機構也稱之為殘林怎麼樣？”

“……”對方抓重點的能力之差遠遠超出皇甫笑禪的預料，他再次愣住不知從何處回應，他有些疑心對方是純心胡攪蠻纏，但觀對方神色……說得好像一具骷髏上能看出什麼表情來一樣，最後他只能從對方的語氣來判斷眼前這位南溟使節是真的不通人理。

“這并非是名號的問題。”皇甫笑禪耐心地說道，“我心意已決，還請閣下不要再勸，早日回去吧。”

“不行，沒完成任務我不能走的。”妖陀螺鬼信誓旦旦地說道，“不然很丟臉的。”

“閣下，殘林中還有許多傷患，請恕我無法再接待無事造訪的客人了。”皇甫笑禪說道，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其中的堅決也不容錯辨，“閣下還是早些向南溟晦王複命的好，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以免誤了晦王的大事。”

“等一等。”妖陀螺鬼沒想到眼前的人類看上去好脾氣好說話，實際上很有主見，好在他還準備了第二手方案，“殘林是不是收留所有心懷善念的殘疾之人。”

“的確如此。”皇甫笑禪不知對方用意為何，因而實話實說道。

“好的。”妖陀螺鬼點了點頭，下一秒他便利落地搬下了自己的頭顱抱在懷裏對皇甫笑禪說道，“我殘了，殘得非常嚴重，求收留。”

皇甫笑禪：……

他默默地化光離開了。

*********************************************************

晦王複出的消息很快便傳播開去，第一個前來祝賀的竟然是因元氣大傷而不得不沉潛的魔界，天魔與聖母攜禮造訪，竟然比得知消息後從苦境匆匆往回趕的玄寶到得還早。

哪怕魔界再沒落他們也是一方之主，晦王自然要親自迎接，兩方見面之後把酒言歡，晦王發現天魔心境比之過往已經平和了許多，談起人類也沒有偏見之意，不由又驚又喜。

送走了客人們之後，晦王向寂寞侯問起此事。“我原以為天魔不過是迫于時勢，如今看來，他確是發自內心地放棄征途了？他手下衆魔沒有意見嗎？”

“天魔或許是受到感召，聖母是本性善良，白無垢是審時度勢，而其他的那些魔……”寂寞侯笑道，“或許是被嚇懵了也說不定。”

“當初天下第一人進攻魔界，你該不會是待他們聲勢造得差不多了再出手擊退他們的吧？”晦王問道。

“既然要出手，自然要取得最大效益，魔界那時若是不痛，日後可就連痛的機會都沒有了。”寂寞侯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或許是原因之一，不過他們如此安分，還應該歸功于冥府天岳以及冥界除了魔族之外的另外兩族。”他如此這般地解釋了這段權力爭鬥，令晦王一陣唏噓。

“能在如此強敵環伺之下保住南溟利益、甚至為魔界留下生機將之拉攏，這些年來確實是辛苦你了。”她歉疚道，“都是為了我的私事……”

“那可不算是晦王陛下的私事。”寂寞侯說道，“而是與天閻魔城建立友誼的外交國事。”

晦王知道他只是在寬慰她，心中越發愧疚，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與其多說不如多做。

“我們之後的目標就是與三教的交流嗎？”晦王問道，“我看到你在搜集三教的情報。”

“并非如此。”寂寞侯答道，“我會特別注意三教只是因為這些年來他們中出了許多有大動作的才俊罷了，同一教門之內的關系同樣錯綜複雜，若是討好一方則很有可能會得罪另一方，既然如此，倒不如把重點放在與三教中的某些人建立交情上。不過這些都是日積月累之事，如今我們有更迫切需要處理的事情。”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苦境的地圖攤開，“我們的目標是整個苦境，如今南武林已經基本掌握在我們手中了，依晦王之見我們下一步棋應該下在哪裏呢？”

晦王沉吟片刻後說道：“中原雖然資源豐富，但是抵抗力量過多，取之不易，而且就算我們千辛萬苦地得到了中原地界，只怕會立刻成為衆矢之的、四面楚歌。”

“不錯。”

“因而，比起直取中原我們不如先攻打西武林或東武林，逐漸形成對中原的包圍之勢，到時候大局已定，他們在看見我們所施行的并非□□之後自然也不會做無謂的反抗。”

“晦王說得確實有道理，只是您覺得素還真等人會看不出這一點嗎？”寂寞侯說道，“他們若是覺得您對中原有威脅，無論您攻占的是哪裏，恐怕都會全力阻止。”

“所以你的意思是……北武林？”晦王皺眉道出了剩下的唯一答案，“這是否將我們的戰線拉得太長了。”

“玄寶公子這些年雖然被素還真支使得團團轉，但并非沒有建樹。”寂寞侯說道，“如今北武林中發生了一些騷亂，正好是玄寶公子介入的好機會，反正他管閑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震驚！無名骷髏為留宿殘林不擇手段！

晦王（心情複雜）：我好像明白妖陀螺鬼為什麼能拉攏那麼多人了，是因為他各種意義上的沒臉沒皮吧！

寂寞侯笑而不語。

*********************************

前幾天逛街的時候看見一組垃圾桶，左邊一個寫著幹垃圾，右邊一個寫著可回收提問：蠢作者手中的香蕉皮應該扔在哪一個裏面？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xbanxia.com ）